幾天前, 出門上班, 在大堂等升降機.
這時聽到同層有鄰居開門, 然後是鎖匙鏗然轉動聲.
我稍整理衣服, 以免失禮; 也略清清喉嚨, 準備應對.
隨著腳步聲轉出一對年老夫婦.
'你好!' 這是我覺得在下晝不錯的開場白.
'你好你好!' 女的朗聲應道, 男的則只是含笑.
'我姓張架, 同老婆半年前先搬黎架.' 我自我介紹.
'我地個姓, 就好多人讀錯架, 姓"秘"!' 又是那女的答道.
'我知啦, 係味即係消費個"費"呀!' 我懶叻地說.
頓時, 他倆的眼晴閃爍著明亮的神色, 頻點頭.
'冰'的一聲, 升降機到, 我們入內.
升降機中, 話題繼續.
費太問: '你地租定買架?'
'租架, 半年前我地兩公婆諗住等樓價跌先買, 點知愈升愈高, 滋......'
實情係, 我好不辛苦才收煞那個'SHIT'字, 但因夾硬收, 變左做個長長的'滋'音, 加上以苦笑遮醜, 如此才蒙混過去!
'等下啦, 唔好急, 你地果間, 呢十年已經有三手住過啦, 你地係第四手!'
這個樓盤, 剛好十年, 原來他倆是開荒牛入住.
我本想問他倆我住的那一間有否死過人, 但又是話到口邊收回!
因為倘若答案是'YES', 我會陷入深深的恐慌, 不如心理上又蒙混過去算數!
'你地落去食飯?' 我問他們.
這時費生終於開口, 答:'鴉!'
我想: 一個'鴉'字, 簡潔有力!
稍頓一下, 他便繼續說話, 但我完全不明所以!
因為想不到是: 他所發出的竟是一連串的不同高低音的'鴉'.
我面帶遲疑, 費太便向我'翻譯': '我先生係問你, 你吃飯了沒有?'
原來, 不知是先天還是後天所致, 她丈夫說話, 一向如此.
升降機, 下降中.
期間, 他倆間也有相互談話交流.
男的永遠'鴉鴉鴉', 女的則用平常的廣東話應對他.
過程中, 我曾企圖去'聽'明白男的在說什麼, 但始終徒然.
這些鴉鴉聲, 像是他夫婦倆的密碼, 默契, 是旁人不能企及明白的.
有時, 我發覺男一個細緻的表情及眼神, 伴以一聲'鴉', 女的便心領神會他的意思了.
出升降機時, 男的擰轉頭, 揮揮手, 向我說: '牙呀呀!'
我立即應道: '係"下次見!" 呢句我識聽! 啱唔啱呀?'
費太欣賞地說: '無錯! 叻仔!'
然後, 她便目向丈夫.
兩人隨即相互一笑, 便拖著手走出大堂去了.
愛, 確是聾子都能聽見, 啞子都能表達的.
這個'鴉'字,
千言萬語在其中.